时间到了年9月,各项准备都差不多了,正好赞比亚邀请中国东方红歌舞团参加他们国家的艺术节。团里接到中央命令,要他们迅速做好一切准备,马上出发。
接到命令后,团里召开紧急会议,安排各种事项,做好各种预案。
会议决定,安排梁益强和一位负责灯光的副团长,再加上翻译屠楠,三个人先出发,打前站,规划布置演出的场地及其他事宜,并及时汇报当地的情况。
梁益强他们了解到,乘飞机去非洲只有两个航线,一个是北线,经苏联莫斯科,另一个是南线,经巴基斯坦。
因为和苏联关系紧张,北线走不通了。只能走南线,巴基斯坦这条线。
三个人带着服装道具和幻灯设备,装了二十个铝制的箱子,并把箱子锁好。
团长亲自下命令说:“这二十箱子要和你们人一起到,人在箱子在。这些设备,事关歌舞团演出的成败,千万不能大意了。”
三个人当然明白事关重大。不过,他们只是考虑运送箱子的时候,别不小心弄丢了。
他们都是初次出国,他们想,这些箱子装上飞机,还不是装进保险箱?怎么可能会丢失?
然而,他们不会想到,国外机场的管理混乱会带来多少意外。
年9月30日,三人从北京机场出发,乘坐中国航空班机,下午到达广州,在广州机场换乘坐东非航空公司飞机,飞机上人很少,空姐是黑皮肤的非洲姑娘。到了凌晨两点,飞机在巴基斯坦卡拉奇机场降落。
国内的“文化大革命”正值第二个年头,在国内,红卫兵穿着绿军装,胸前佩戴着毛主席像章,举着红本本。
等飞机停稳,从飞机舷窗望出去,看到一位穿着中山装、胸前佩戴着毛主席像章的人,梁益强猜想那应该是使馆的工作人员前来接机。
果然,一下飞机,那人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自报了家门,果然是使馆的同志,姓李。一起来的翻译屠楠年龄最大,老李就把他的随身行李接过来提着。
卡拉奇是大热的天,梁益强仍然有种置身于在国外的新奇感,但任务在身,他也没有心情欣赏异国风光、体验异域风情。
四个人来到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要了咖啡和点心。老李见到国内的同志十分亲切,聊了好一会儿,翻译屠楠说:“我们带了20个箱子,里面装着演出道具,麻烦你给关照一下,看看是不是运到了飞机上。”
老李说:“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过了半小时,他回来了,说:“那些行李没有找到,你们详细说一下。”
三个人都站了起来,屠楠着急地说:“那全是去非洲的演出物资,如果出了问题,我们可担不起啊!”
老李说:“你们别急,我再去联系机场。”
那时,中国和苏联关系紧张,以前从苏联过境的航线都停了,国人去其他国家都走巴基斯坦这条南线,所以老李几乎天天在机场接机,和机场关系很熟络,他说完就跑着又去了机场。
半个多小时后,他满头大汗地回来了,说:“差点出事啊!你们的行李已经运到去伦敦的飞机下了,正准备装机,我幸亏及时找到了,现在已经让他们把行李运回来,装到了你们一会要中转的飞机上了。”
真是有惊无险啊!大家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但仍然心有余悸。
第二天,三人过境到非洲南也门的首都内罗比,下了飞机乘大巴来到候机大厅,大使馆却没来人,翻译说:“小梁,你看着行李,我们去打个电话去。”
梁益强看着三人的随手行李,十分担心,但他还是说:“好。”
他们答应着,匆匆走了,梁益强把行李聚拢在一起,就在那盯着,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
机场人来人往,爵士音乐十分狂放,女士们奇装异服,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眼圈也画着金色、银色、绿色、红色,有的还戴着项圈一样的大耳环。
看到这样的情景,想到北京那些来自全国的红卫兵,都穿着绿军装、戴着军帽,梁益强真是感到自己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到了另一个世界。在这同一个地球上,同时发生的事情,实在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在卡拉奇惊魂还未定,梁益强觉得自己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他立即收住心神,心无旁骛地盯着行李箱。这时候,他最担心的是突然冲出来一群暴徒,把行李箱全抢走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打电话的两位同事终于回来了。
梁益强问:“打通电话了吗?”
“打通了,刚才机场不让他们进。”
原来是南也门对中国不友好,故意阻拦。
经过交涉,大使馆的车插着中国国旗进来了。经过大使馆的同志协调,机场安排好他们的登机时间,二十个道具箱子自然也与他们三人的飞机一起。
登机时,三人却发现他们乘坐的,根本不是那架装行李的飞机。
他们本以为已经做到了万无一失,但依然出现差错,这简直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们惊慌失措,立即来到工作人员面前,翻译与他们沟通后才知道,这两架飞机都是飞往赞比亚机场的,但却不同时起飞。
他们商量一下,翻译问:“能否改签装行李的那架飞机?”
机场的工作人员拒绝了他们:“如果不坐这架飞机,飞机票就作废了。”
他们愤怒地问:“如果坐这架飞机,行李怎么办呢?”
机场人员无奈地摊了摊手,对翻译说:“行李跟着那架飞机走,你们到时从那架飞机上取行李吧。”
三人觉得这趟行程简直是遇到鬼了,但是,机场已经开始通知登机了,也没有办法给这儿的大使馆再打电话。
三人商量了之后,还是决定乘坐这架飞机先走吧,等到了赞比亚机场,再让大使馆和机场交涉,想办法把行李取回来。
在飞机上,三个人谁也不说话,都陷入了焦虑和沉默之中。梁益强最担心的是行李找不到演出该怎么进行的事。
等飞机一落地,三人立即跑到机场的电话亭,给大使馆打电话。
大使馆一听,哪敢怠慢,他们立即行动起来,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周折,最后总算把二十个箱子找到了。
他们打“放心吧,行李已经到了机场,等海关检查过后就送过来。”
梁益强一行知道行李没问题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演出道具以及行李虽然到了赞比亚机场,但好事多磨,问题又发生了。
当时,赞比亚虽然已经独立,但海关等部门还是英国人代管。
海关在检查时,发现箱子里有毛主席像章和毛主席语录,就查封了剧团演出的箱子,称:“这些是红色违禁品,目的是传播共产主义。”
大使馆立即派人斡旋,但无论怎么解释,对方就是不允许过海关。
这些行李中,很多箱子里装的,都是灯光以及舞美用的,舞台布置全靠这些东西呢!
怎么办?虽然大使馆反复交涉,但都没有成功。
梁益强他们打前站的三个人虽然着急,但知道只能依靠大使馆的同志们了。当地的华侨也不少,他们总会想办法的。
三个人到了赞比亚三天后,东方红歌舞团其他人员也都陆续来到了。
团里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出国,而且是来到这充满野性与原始色彩的非洲,无论是黑皮肤的人,异域神秘风俗,古怪的建筑风格,都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非洲的天空,辽阔而深邃。那些几百年上千年之久的大树,万千虬枝,互相合抱,充满力量,灵性地延伸着,却又孤零零地。
这些树倔强地立于乡村,立于草原,散发着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古老力量。
梁益强对此自然之力充满着敬畏,也充满着激情。他抽空画了这些树的速写,回到国内之后,就画了油画《非洲的树》。
虽然西方殖民者在这里统治了上百年,但这片土地仍然犹如原始人类,很难发现现代都市的气息。大家聚在一起,谈东论西,非常兴奋。
根据计划,第一轮演出是在三个国家。第一个国家是在赞比亚,第二个国家是在坦桑尼亚,第三个国家是索马里。
首场演出准备开始了,但是赞比亚的演出条件很差,根本没有一个像样的剧场,演出是在一个体育场里搭了个舞台。
更为可怕的是,演出当天下午,观众已经开始进场了。道具箱子还是没到,也不知道大使馆协调得如何了。
他没办法联系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只能反复催促小演员们,去体育场门口看看拉箱子的车来了没有。
梁益强急得头都炸了,在舞台上团团转。他也考虑了很多方案,如果行李真没有到,应该怎么办。临时调整舞台设计,不但人手不够,时间也来不及。
赞比亚的观众对来自中国的演出抱有厚望。演出当天,不仅体育场内坐满了几万人,在体育场外的树上,山头上,房顶上,密密麻麻全是人。
直到演出开始前十分钟,箱子终于运到了。
原来,最后找到当地一位华侨,这位华侨跟英国人关系很好,做中间人,把所谓的违禁品都拿了出来,才允许过关。
(注:摘选自《大师的早课》明湖孤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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