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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的无花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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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维东

清代诗人安定有诗云:“推情不入世浮华,百卉多妍莫漫夸。果熟人间桃少核,味同海上枣如瓜。已空色相无花吐,为怕烟尘留叶遮。一种禅机清熟脑,婆娑窗外碧笼纱。”这是我知道的最早、也是唯一赞美无花果的古诗。

据记载,无花果的原产地一说是小亚细亚土耳其的卡里亚;一说是阿拉伯南部(沙特及也门)。后传入叙利亚、高加索及土耳其等地,再后由希腊人与福安尼克亚人于公元前十四世纪前后引入地中海沿岸各地。

无花果传入中国大约是在汉代,最早在新疆各地栽培,至唐代(公元七世纪)才由新疆经丝绸之路传入甘肃、陕西诸地,以后传入中原。到宋代,岭南诸地已有栽培。因其果形似馒头,南方多称为“木馒头”,并始称“无花果”,谓其无花而实(宋·张师政《倦游杂记》)。元明时期(公元十四世纪),无花果栽培渐盛,除广泛食果、入药外,歉年还用于救荒(明·朱棣《救荒本草》)。

其实,无花果也是有花的,只是它的花器构造和开花过程比较特殊。在百花争艳、招蜂引蝶的季节,无花果却把它的花朵深深地埋藏在它那肥大的囊状花托里。花托顶端又凹陷进去,把雌雄花包在其中。我们食用的“果实”,实际上是它那膨大成肉球的花托以及雌蕊、雄蕊等花器官。在植物学上称为隐头花序。古人只看到它的浆果从叶片下钻出来,却没有看到它开的是什么样的花,因而误认为它是不开花的,就给它取名“无花果”。

无花果是人类最早栽培的果树树种之一,从公元前三千年左右,至今已有近五千年的栽培历史。古罗马时代有一株神圣的无花果树,因为它曾庇护罗马创立者罗募路斯王子躲过了凶残的妖婆和啄木鸟的追击,这株无花果后来被命名为“守护之神”。在地中海沿岸国家的古老传说中,无花果被称为“圣果”,作祭祀用果品。在古代希伯莱经典和《圣经·创世纪》里,多次提到无花果。据考证,亚当和夏娃偷食的禁果,就是无花果。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尼普尔古城堡中发掘出公元前三千年的石刻,上面用楔形文字记载了十二个药方,几乎每个药方中都有无花果。在远古时代,人们往往把无花果誉为能治百病的“圣果”。

无花果营养丰富,含有葡萄糖、维生素、苹果酸、蛋白质、酶类等多种成分,其中含糖最高,达百分之二十。无花果除鲜食外,还可以加工成果酱、蜜饯。无花果还有防病、抗癌的效果。日本科学家近年从无花果中提取出一种叫“苯甲醛”的物质,可以阻挠癌细胞的生长,从而达到治疗多种早、中期癌症患者的目的。据调查,南美部分地区的居民急症患病率低,就是因为他们常吃无花果的缘故。

无花果晚夏时节成熟。成熟的无花果,果实的外观呈橘黄色或紫红色,椭圆状。它大不过鸭蛋,小如乒乓,上端周围由紫红色环绕。熟透的无花果保质期很短,如无人摘采,它会自动开裂,丝丝点点的芯仁里,流溢出甜蜜的芳香气味,以致招来各种昆虫,一旦瓜熟蒂落,那满地的裂嘴果子,引得蜜蜂嗡嗡乱飞,蝴蝶翩翩起舞,也成了地下蚂蚁和空中鸟儿的可口食物。它那形同巴掌大的叶片,不像枫叶红得奔放、翠竹绿得盎然,更不像池中荷叶般亭亭玉立,但它朴素、实用。

许多诗人和作家都写过无花果。有位诗人这样写到:我身着生命的底色/手捧含蓄低调的光芒/在尘世的喧嚣张扬中/心怀内敛/静守光阴里属于自己的美丽/我没有桃花盛开的夺目与嫣然/也感受不到花事湮灭时的疼痛与心酸/默默无闻地献出花期该有的激情与风采/孕育着希望/母亲坚强优雅的仪态/熏陶着我一路成熟/在阳光的辉映下/与风雨同舟/于是/涨得通红的笑脸/怀揣心的狂跳/散发着质朴与真诚/于理想的枝头/挂满丰盈。其赞美之情溢于言表。而荷花淀派著名作家孙犁先生的《无花果》则是一篇回忆性散文。表面看是作者在追忆自己生命中与“无花果”有关的人与事,其实是状物写人、借物抒怀,借写“无花果”来表达自己的一种生活态度和人生追求。文章像是一幅朴素却深远的水墨画,在作者淡淡的回忆中,我们仿佛看到了那静静“站立”的无花果。布丰说“风格即人”,是一种艺术美的倡导和体现,在孙犁的作品中再次得到印证。善良和宽容是孙犁大部分作品的底色,品读本文,我们不难窥其一斑。

而我生命中的无花果,则充满朴实、温暖和爱。我喜欢无花果,但认识并熟识它是结婚以后。那年春天,妻子抱着几个月大的女儿回娘家,回来时从娘家邻居那里带回来了一棵拇指般粗细的三拃多高的树苗,说是无花果树。我鄙视地看着这棵小树苗,灰褐色的树皮倒是光滑锃亮,但那只有葱头大的树根须让我很是怀疑——它能成活吗?!为了不让哺乳期的妻子操心,我用铁锨在天井的西南角挖了个小坑,把它栽下,并压实、施肥、浇水,却是没对它抱有多大的希望。然而,大概是十天半月后,它真得变绿、变青,并抽出毛绒绒浅绿色的芽苞来,这便让我万分惊喜,妻子也显得十分兴奋。于是,我得空就浇水、施肥,有时竟忘了,妻子便抱着几个月大的女儿用水瓢一下一下地舀水浇它。等入夏时,这棵小苗已有半人多高,并长出了许多侧枝和手掌般大小的肥厚的深绿色的叶片,而且每个叶柄与树枝夹角处,有一个玉米粒般大小的墨绿色芽苞,妻子说,那便是无花果的果实。我惊奇于此,不见花哪来果?妻子说:“无花果,无花果,就是看不见开花便结果。”这一年,时有无花果次第成熟,那紫红中带绿的果实虽然不多,但从夏末一直氤氲地香到初冬。

俗话说“十人九痔”,我和母亲都患有痔疮,都倍受这种疾病的煎熬。每当春初和晚秋时节,痔疮总是复发,严重时,解大便竟疼得我满身大汗。结婚的那年秋天,一次手术中,我竟被割掉了三个痔疮血栓脓包,好了后不得不扩肛。做手术的张医生曾对我戏言:“以后若再长就不能做手术割了,再割就没腚眼儿了。”我郑重地记住了这句话,不论后来痔疮如何复发,疼得多么厉害,只是用药物来控制,竟不敢做手术了。母亲也由于长年生病卧床,大便总是难解,加之痔疮也总犯,虽不十分厉害,解大便就愈加困难了。

当媳妇把天井西南角那棵无花果树结的如鸭蛋般大小的、泛着紫红色光晕的、又香又甜的第一个果实给母亲吃时,年近七旬的母亲拿着那个无花果忽然忆起少时的事来。她说,在她七岁那年的记忆中,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姥爷,长了痔疮,不敢解手,肚涨如鼓,疼得彻底难眠。多愧一位行走乡间的郎中施以援手,救了我的姥爷。这位郎中临走时嘱咐我的姥爷说:以后少食辛辣刺激食物,若有条件可多食无花果;若再犯时,可用无花果树叶煮水熏洗。我的姥爷是晚清贡生,人十分和蔼,不仅字写得漂亮,文章也写得十里八乡的闻名,因此,他办的私塾总是学生颇多,收入也较高。所以,夏末至深秋,每天吃两枚鲜无花果,冬春便食无花果脯,至直他老人家九十九岁去世时,痔疮竟再也没犯过。说到这里,母亲摸挲着无花果对媳妇说:“你如今种下这棵无花果树,是我和东的福音,从此便不怕痔疮了。若是果结得多得吃不了,咱就晒干收起来,继流着吃;秋后也把些无花果叶子晒干了收着,我和东痔疮犯了煮水熏洗。”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媳妇儿自有远见。自从每天一个无花果,母亲的痔疮直至她老人家去世前的八年时间里,竟没犯过。无花果哪天成熟的多时,我也吃个,我虽没和母亲的痔疮一样好利索(这其中和我管不住嘴,好食辛辣有关),但犯的次数明显的少而痛楚轻了。母亲虽然说离开我们兄妹二十二年了,但每当无花果成熟的季节,望着枝头那大大小小的香甜果实,总会忆起母亲,她老人家那慈祥的笑容就浮现在眼前。每年的中元节去祭奠母亲时,我总是摘上些又大又香又甜的无花果,虽然我知道天国无病痛,但作为怀念和寄托,我甚至感到无花果格外亲切了。

如今,这棵无数果树已有近三米高,树冠遮住了小半个天井,但仍努力地生长,依然如火如荼的把枝条和叶片伸向天空,栉风沐雨,并向我们奉献出更多的香甜果实。正如歌中所唱“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而我的心依然在无花果树下默默地思念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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